世界的真理，无数哲学家为之倾倒——其本质又如何呢？
不知道。
答案千奇百怪，承载着人类的正义与恶魔的邪恶，或者相反。也就是人类的自私与恶魔的宽恕，大概所谓的世界真理就是从这矛盾的两者之间推演而出的吧。
神父信奉神明的正义，相信那高高在上的存在便是真理。
魔族信奉血腥的正义，相信屠戮与恐惧的存在便是真理。
那么，若是将这所谓的世界真理落入到被冠以勇者之称的正义使者身上，又会如何呢？
答案很简单——
“无聊。”
手肘撑着破烂的木桌，白皙却宽厚的手掌拖住下巴，漆黑目光宛如利剑般刺透不远处站在高台大声宣讲的男人——林着实感到了无趣。
那个男人，胸前挂着奇怪的五星图案，银白色吊坠仿佛是为了渲染神圣气氛而戴上一般，肃穆的面孔上洋溢着激情澎湃的风采。
如果从碧蓝天空的视角向下俯视的话，就能看见方形的演讲台下方汇聚着一圈又一圈的布衣平民，几乎占了整座布塔尔城的一半人口。
布塔尔城，人类帝国艾伦莉亚西南边的城镇，是林离开之后到达的第一个区域。
为了寻找到阴系药剂的持有者，他必须得从头开始。
布塔尔城，便是他的起点。
“诸君，请静心祈祷，星光之主在遥远的深空彼岸将会聆听你们诚挚的愿望，它神圣的力量将会引导你们走向正确的道路，这是主的恩赐，是主的宠幸。”
高台上的神父用庄重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引导着下方的群众，他手指上璀璨的戒指随着他那独有的复杂的祈祷姿态而逐渐焕发出银色的闪光。
一点一点，慢慢扩张。
最终，化作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冲破那层遮掩了视线的云层，直达不可见的星空。
众人抬起头，带着无与伦比的崇敬与自我的卑微，期待地凝望天空。
见到那几副夸张的嘴脸，林忍不住笑了出来。
星光之主？那是什么？比起大陆上的其他教会，这个叫星光教的教会不过是个三教九流之徒，也就只能在布塔尔城里稍微诓骗一下无知的人民吧。
至于神迹——那种程度的东西，林从来就没信仰过。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那为何无数怀着诚挚之心的信徒会因饥饿而死，那为何拥有信仰的人会被打入无尽深渊，为何魔王得以残暴肆虐？
到头来，拯救人类的还是人类，而不是神明。
“那个……大哥哥，你不去聆听星光之主的教导吗？”
露天酒馆的木桌旁，坐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娇小少女。
与其说是少女，倒不如说成是幼女，因为其身高哪怕是站着，都不如林坐着的时候高。
“不好意思，大哥哥没有信仰。”
“诶~真好呢，艾琳也不想有信仰。”
朝林露出羡慕的眼神，名为艾莲的女孩丝毫不腼腆地坐在林的对面，纤细的小指搭在木桌边缘，半个小脑袋探出来，盯着林手中的酒杯。
察觉到小丫头好奇又羡慕的视线，林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把酒瓶在她眼前摇晃两下。
冷漠的嘴角少有地绽开笑容。
“艾琳还小，不能喝这种东西。”
“妈妈也是这样说的……妈妈还跟我说要信仰那个星光之主呢。”
“哦？”
林眉头一挑，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反倒是打开了话匣子的小丫头，一个劲地跟林诉苦。
“信仰什么的，很难理解呢，人类为什么要去相信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东西呢……”
“而且，那个坏魔王可是勇者大人击败的呀，而不是什么星光之主……艾莲真的不明白人类到底怎么了，明明拯救我们的就是人类呀~还不如去信仰那四位厉害的勇者大人呢。”
“……噗哈哈……”
看着瞪大澄清眼睛，抱怨起来的小丫头，林便有些忍俊不禁。
轻轻弹了一下艾莲雪白的额头，在后者吃痛的娇呼声下，林笑道。
“故作成熟的小丫头，人类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有种怪异的美感呢……噗哈哈哈~”
“唔……人家才不是故作成熟！人家真的很……唔……反正大哥哥也不明白艾莲的想法，哼呐~”
最后索性别过头，不想搭理林的样子，可小眼睛开始忍不住侧了过来，想要观察到林那急切的表情。
可令她失望的是，这位大哥哥却什么都没说，而是面色严肃地看向远方。
震惊——不，是比震惊还要进一步的情绪，其中又蕴藏着些许的疑惑和沉重。
艾莲从来都没从别人的脸上见到如此复杂的表情，但好奇心却催促着她望向林所望向的方向。
在那里，站着一位神父。
而神父的上方，则是那仿佛被打通隧道的天空。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人民们，星光之主的信徒们，你们所期待的主的回礼，终于降临了！”
神父夸张地叫喊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出现神迹，怜悯众生。
无数的星光碎片从天而降，如同雨点般坠落。
“让开让开给老子让开！第一个是我的，是我的！！”
“啊啊啊啊啊，别拦着我啊啊啊啊！”
“谁拦着老娘，老娘第一个宰了他！”
“别妨碍我！”
人群，暴动了。
就连坐在不远处喝着小酒，用兜帽遮掩住样貌的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给吓了一跳，因为身边原先还摆出一副无所谓模样的佣兵们一个个都提起了巨剑，朝着人群所在的地域冲了出去。
他们的嘴中咆哮着，嘶吼着，仿佛是为了争夺那星光碎片。
艾莲并不知道这星光碎片的用途，但她能看得出来，在人们眼中这些泛着微光的小玩意儿，比起黄金还要更加贵重几分。
视线微移，澄澈天真的瞳孔中射出的光线投射到拥堵的人群中。
最后，停留在一个遍体鳞伤，满身破烂衣物，甚至身上还有不少踩踏痕迹和殴打痕迹的女人身上。
那个女人顶着满身的伤口，嘴角带着癫狂的笑意，双肩近乎疯狂地抖动，手里死死地攥着什么。
那是她的妈妈，她认得出来。
“原来如此。”
这是身边喝着酒的大哥哥，从呆滞中回过神后说的第一句话。
艾莲不明白，她不明白林到底为什么会说出这四个字，于是她抬起头，企图从林的口中得到答案。
可林没有去看她，而是死死地盯着演讲台上满是欣慰之色的神父。
明明应该是仁慈且神圣的象征，如今却成为了那么可怖，与恶魔无异的怪物。
面对血腥还能展开笑颜，面对人形泯灭还能保持端庄，这个神父，毫无疑问地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了。
“黑魔法吗……没想到在这里重新见到了呢。”
林带着微笑抚摸起身旁艾莲小巧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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